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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公砚之缘

2025.08.02 16:38  来源:聚砚斋 发表评论(0)

徐公砚之缘我与徐公砚结缘要追溯到四十多年前,走出校门的我被分配进了临沂地区工艺美术研究所。带我们学习制砚的老师叫姜书璞,他六十年代初毕业于山东艺术学院,中等个头,身材偏瘦,头发有些自然弯曲,自带艺术范儿。那时正是文革后拨乱反正时期,百废待兴。姜先生查阅大量历史文献,结合实地考查,初步探寻到已埋没于历史长河的鲁砚中多种砚石,如获至宝,萌生了试制成砚,待形成一定的生产规模,既是复兴传承民族文化所需,又可作艺术品为国家出口创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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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书璞先生-

在学习制砚过程中,姜先生首先教我们做事:“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” ;让我们区分艺术品“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”之别;给我们讲鲁砚风格“顺应天然,因材施艺,巧借天工,大朴不雕”。其艺术最高境界是“天人合一,物我相忘”。在我们面前打开了一扇艺术之窗,让我们耳目一新,使我对制砚逐渐产生了兴趣。徐公砚是鲁砚中的一个代表性砚种,最具自然天成特色。记得我第一次去徐公砚石产地青驼镇徐公店村,是乘长途公交车去的,那时通往徐公店的车一天只有一趟,终点站是济南。我们在徐公店下车后,发现村西旁205国道两边的水沟里有不少被水冲出、已露出边边角角的徐公石,大不过尺,小可盈握,自然偏平,正如县志所记:“其形方圆不等,边生细碎石乳,不假人工,天趣盎然,纯朴雅观。”带回制作成砚,石色丰富,质地细腻,发墨如油,不但是制砚良材,而且天然成形,苍润古朴,美轮美奂,无怪乎当年著名书法家舒同老见到徐公石惊喜万分,挥毫写下了 “美哉徐公”四个大字,赞赏之意溢于言表。历史上对徐公砚只有零星记载,临沂市博物馆也藏有明清时期的徐公砚实物。乾隆年间的临沂县志记载最详实,姜书璞先生清楚地记得在县志中查到徐公砚石后,第一次访石的经历,他辗转找到徐公店村中董姓老支部书记探问砚石情况,当时老支书并不知本村产砚石,几经回忆,依稀想起抗战时期,日本人曾在村边挖了几卡车石材运走,但并不知其用途何在。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,我多次去徐公店采砚石,一同常去的有同事孙建功、王伟、王波、鲍玉杰等。记得一次在村子的东山下挖砚石,几位住在附近的村民过来好奇地问我们挖什么?我们几个相视一笑,觉得即便如实告知在挖砚石,他们也未必能懂得,还要多费口舌解释,就干脆回答:探矿的。那时的老百姓单纯朴实,心地善良,不一会儿有人在家里拿来了用黑沙壶烧开的水,让我们歇会儿喝点水,还有人送来了农用铁锨和镐头,纷纷说我们的简易工具不顶用。对乡亲们的倾力相助,我们从心里感激不尽,至今想起这些往事心里还热乎乎的。我们采的砚石一般都是装在大麻袋里,几个人抬到205国道旁徐公店村临时停车点,乘下午三、四点钟从济南返程的那趟回 临沂的公共汽车。一次我们几个人吃力地将采集的砚石抬上车,开车的是位五十多岁大嗓门的老司机,他好奇地问了一句:“抬的什么?”我们回答:“石头。”那位司机转过身嘟囔道:“城里孩子不懂事,盛粮食的袋子装石头。”是啊,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,一般家庭盛粮食还不舍得用这种麻织袋子,难怪那位司机指责。随着徐公砚的发掘和宣传在社会上有了一定的影响,青驼镇也成立了制砚厂,还先后选派了几位年青人到我们研究所学习、观摩制砚。八十年代初,姜先生派我及师兄刘克唐和师弟鲍玉杰去青驼镇制砚厂指导、传授制砚技术,在那里大约住了十几天。每天工作完晚上回到简陃的住处,屋里除了硬板床和简单的被褥没别的东西,看着吊在头上的那盏十几瓦半明不暗的电灯泡百无聊赖,推开门外面漆黑一片,不时还传来几声狗叫声。不几日,向来脑子活络的鲍师弟发现了门道,镇上的电影队几乎每晚都换 着村子放露天电影,于是天刚黑我们就一溜小跑去镇上的路口观望,跟着人群走准能在不远的村子里看上电影,有时人多挤不进去,我们就去影幕后面看,放的电影即使是昨晚刚看过,仍然会津津有趣的看到剧终。现在想来有些不可思议,当时临近春节正是三寒腊月,北风刺骨,可那时年轻抗冻,身上的棉衣虽没有现在的羽绒服保暖,但也乐在其中。值得一提的是,当年青驼制砚厂的砚工现在还继续从事这项工作的有二王:王秀良、王贵富,现均已成为工美大师级人物。工作之余,我们在青驼镇还进行过一次“田野考古”。镇西不远处的麦田里有一对只露出大半个身子似狮似鹿、形如骆驼,背生双翼,昂首挺胸的石兽,从造型及风化程度看应是汉墓前的石像生,青驼镇之名由此而来。石兽采用圆雕和阳线刻相结合技法,简练粗犷,历经岁月磨砺,细节处虽已漫漶不清,却更显其沧桑拙朴。我们经反复揣摩后,巧妙地运用于天然斑驳的徐公砚创作中,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。随着改革开放,艺术品市场风声水起,砚台虽是文房中的小门类,但也吸引了众多的人们竟相选购。前几年徐公砚在市场最火爆的时候,徐公店村有几百人参与制作徐公砚,205国道东西两边盖满了店铺。前店后厂,夫妻、父子店比比皆是,同时也涌现出了一批制砚能手。制砚业的发展带动了徐公砚石的采挖,先后发掘了徐公砚老坑,芦山西头、黄泥堰、蝎子山等数十砚坑。北到沂水、西至费县、南到兰山区均有开采,从石形看,除自然石饼外,还有高桩形、穿孔露洞风化自然的奇石形,依形凿摩崖刻石,堪称鬼斧神工。石色更是丰富,以蟹壳青、鳝鱼黄、茶叶末为主色,有褐黄、橘红、绀青等。石品有金银线、冰纹、树轮纹等包罗万象。有的朝霞满天,有的彩带飞舞;有的波涛翻涌,有的旭日东升,神秘莫测,美不胜收。沿街开店的任师傅与我们相识多年,热情好客,讲的话里水份不少,有点忽悠成份。一次我与师弟鲍玉杰去他那儿寻石,这位任师傅煞有介事地讲,他的刻砚手艺是从他爷爷那儿学来的,并拿出刊登有他祖孙三代刻砚的报纸给我们看,过去我们听他吹牛只是笑笑从没吱声,心想做生意可能都需夸大宣传。这回老鲍没忍住,反问了一句:“七七年我们来徐公店挖砚石时你在哪?” 这位比我们小不少的任师傅知道露了馅,一下涨红了脸,等再去他店时,他绝口不再提祖传之事,反而改口称我们老师。最早认识的老董算是徐公店村里从事制砚比较早的人了,他为人忠厚老实,年轻时妻子不幸去世,他自己带着一双儿女吃了不少苦。儿子董西春心灵手巧,聪慧好学,常有奇思妙想,虽上学不多,然而对刻砚他学什么像什么,制作出不少佳砚。前些年他年青时,我有意出资让他到大学艺术专业进修,小董有所顾虑:一方面他需要挣钱养家,另一方面他怕自己初中没毕业跟不上大学课程。他的天份不可多得,为了提高他的眼界,增强艺术认知,我曾带他去过济南千佛山,参观过北京故宫、国博,还到过安阳殷墟看甲骨,观摩洛阳龙门石窟。相信小董如能继续提高文化修养,日后必成大器。姜书璞先生对徐公石的研究倾其所能,细致入微,他品评其:“性温、质润、形奇、色美”。在徐公砚的创作中,姜先生依其形、色、纹形成的意象立意,用诗书画印点题,融华夏文化于其中,创作出天工人工为一体,独具风格的天成砚,达到了“天人合一”文人砚的至高境界。虽然我和姜先生先后都离开了工艺美术研究所,但我有幸一直受教于姜先生。2002 年萌生了我们师生合作,由我寻石,姜先生创作一百方徐公砚的想法,姜先生欣然接受,我们一拍即合。经过六年多的共同努力,2008年百方佳砚终于完成,并由荣宝 斋出版社结集出版发行。姜先生克服眼疾病痛,创作出不少经典之作;在徐公店我曾偶得一方山形砚石,石虽不大却形如泰山,气势非凡,正是“一拳之石见泰岱”,整体造型又如圣人孔子端坐杏坛,庄严伟岸,形合神融。我想起泰山顶文庙后摩崖刻石:“泰山岳中之孔子,孔子圣中之泰山”句,可借以为铭,姜先生制成砚后,在其风化斑驳石皮的砚额凿一汉碑“岳”字,命之岳砚。“岳”正是孔丘之丘下加一泰山之山字,一字函盖了一山一圣人,妙不可言,是砚成为鲁砚风格的代表之作。

“黄石公”砚是姜先生用典之典范,姜先生用苍润浑厚,质如田黄的徐公石作成砚后,遂镌以“黄石公”命之,并篆刻“圮上老人”印一枚。黄石公是传说中的古代军事家,曾授兵法于张良,助刘邦得天下,后化为黄石,良死时与石并葬。姜先生铭:“留候得汝三略,吾求汝三昧”。题记:此砚造型奇古,质润色黄,犹圮上老人黄石公所化神石,故取其典,可惜《黄石公三略》、《太公兵法》今已佚。砚制自然简朴,用典寓意深远,真文人砚也。

姜书璞先生的徐公砚小品“冬林小景”,在2008年嘉德春拍中力压众名家名砚之作,拔得头筹,体现了姜先生我国文人砚领军人物的地位。我与徐公砚结缘四十余年,也曾创作出徐公砚得意之作。一次去徐公店董姓砚家寻石,刚下过雨的院内铺了一层碎小砚石,我无意之中发现了一方手可盈握、形如石斧的自然形徐公石,喜出望外。此石上小下大,底部呈弯月状,并有自然断裂形成的刃,神如新石器时期的石斧。保留其自然石形,仅微磨凹成砚堂,上部凿一圆形砚池,恰与石斧勒绳之孔相符,再不忍多动一刀。该砚简而又简,却颇堪玩味。著名书法家韩天衡讲:“徐公砚七分天工,三分人工足矣。”此话不谬。

2016年初夏,我的朋友《书法报》副主编兰干武先生出差临沂,我在兰先生携带的最新《书法报》上看到刊载的魏石刻礼佛图拓片,不由思量,如利用徐公石依样凿一方礼佛砚定会古朴而高雅。以图寻石可想其难度。前往无数次徐公店均失望而归。“跌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功夫”。半年后我在家整理所藏旧石时偶尔发现一方自然形徐公石,四周石乳犬牙交错,石面斑驳苍茫,令人称奇的是砚石上部有一道自然浅沟,神如礼佛石雕上下之界栏,经半月有余凿成“礼佛砚”。礼佛图刻于砚额,方寸间再现帝后礼佛之盛况,整方砚残旧古拙,浑然天成。砚背刊刻洛阳龙门石窟北魏造像题记二十品节选,前呼后应,相融贯通。第二年秋,兰先生再次来临沂,见到“礼佛砚”,激动万分,欣然挥毫在该砚拓上长文题跋,其笔力清健,雅中见拙,与砚拓珠联璧合。我将“礼佛砚”创作机缘巧合的过程撰写成文,又发表于《书法报》,真可谓报缘、砚缘、人缘、天缘矣。

四十年间,为寻徐公佳石,通往徐公店的205国道我已数不清往返过多少个来回,过去窄窄的土路早已改造成宽阔的柏油 路,路上那两个徐公店村前的大陡坡也经多次修路平缓了不少。春来冬往,我已满头白霜,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春少年。这些年,在徐公砚的创作中,砚予我愉悦,我赋砚以生命,我已与徐公砚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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